北冰洋上的骆驼🐪

我自人间漫浪,平生事、南北西东

九秒春(上)

向只影×牧千山

是小情侣嘿嘿


神明永生,于是他所存在九天,在牧千山记忆里最后只会剩下九秒。

安第斯迎接到了九秒的春天。

于是,神明发誓,要把那个背叛他的春天找回来。




(0)


“滴滴滴!”警报声响彻机舱,断裂的螺旋桨在空中挣扎着打了两个旋儿,带着一股浓浓的黑烟拖拽着整个直升机向下坠。


“该死的!”平衡仪和液压全部告急,直升机的平衡再也维持不住,堪堪向山体倾斜,势不可挡。向只影用力拍打着显示屏,荧蓝色的屏幕闪烁着,最后也不堪重负的黑了屏。


他呼了口气,抬手将头发绑好,准备在同这架直升机做最后的做殊死一搏。他关了自动巡视按钮,控制着方向往山体上靠近,同时用力拉着方向盘抬高机头,伴随身旁一声巨响,直升机撞上了山体,斜着往下滑落。


与此同时,机身右侧因摩擦而燃起烈火,降落伞包早就被卷着飞出去了,向只影不敢贸然行动,在即将坠落的一刻,用安全锤用力敲碎了窗户,抓上对讲机破窗而出,在雪地上打了个滚。


轰的一声,直升机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爆炸,飞溅起来的机身碎片刺入他的皮肤,鲜血顺着碎片迸出来,向只影顾不上疼,用胳膊挡着脑袋,一点一点的往远离飞机的方向挪动。


幸运之神并没有降临,脚下与四方都传来轰隆隆的声音,仿佛山神发怒,雪崩即将到来。


向只影低声骂了一句,边往山下跑朝物色掩体,约莫距离飞机爆炸位置几十英里的地方,斜着有一个山洞,神奇的是,所有积雪仿佛都避开这里,黑洞洞的在一片洁白之中有些突兀。


身后积雪追的紧,他又没有什么雪山探险经历,向只影来不及考虑,只能先冲进去。


果然,翻腾咆哮的雪仿佛碰触到了什么结界,全都躲避开洞口,继续向下奔腾。


向只影松了口气,他摸索着自己登山服口袋,除了那个对讲机,他记得还装了一个小手电筒在里面。


不过实在太过小巧,能够照亮的范围并不大,他摸索着一点一点向前走去,没想到随着深入洞穴,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明亮,以至于后面都不再需要手电筒来照明。


洞穴尽头,是一片水潭。岸上青灰色的石壁篆刻着他看不懂的符文,最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图腾,符文围了图案一圈,图腾中心,一个人身鱼尾的形象举着法杖。


“人鱼么?”向只影抬手去抚摸那块石头,身上刚被飞机碎片划伤的口子结了血痂,再次被石头边缘划开,血的顺着手指滴在图腾之上,青灰色的石壁上顿时发出金光。


向只影背对着水潭,只听到水面发出一声巨响,仿佛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,卷着他拖到了水底。


窒息感霎时充斥胸腔,眼睛也快睁不开了,求生的欲望让他扑腾着胳膊挣扎了两下,在肺部愈演愈烈的灼烧感中,最终还是两眼一闭,没了动静。



(1)



洞口外的风暴逐渐停息,贯穿洞穴的轰鸣声也停了,向只影在溺水的濒死感中挣扎着喘过气来,他的大脑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,眼睛睁不开,只能凭感觉摸索着周围的环境,肩颈处湿滑粘腻的触感让他有种还浸泡在水中的错觉,手指却结结实实触摸到了地面。


向只影还没反应过来,冲锋衣下摆被掀开,腰间传来冰凉的触感,像是被柔软的藤蔓缠了一圈,还有些扎人。再之后,那条不算光滑的藤蔓顺着他的腰部延伸至大腿,速度不快,挑逗一般在他右腿上缠了两圈。


他试图张嘴,却没有发出声音,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凑近了他一些,正在仔仔细细的观察他,很危险的目光,仿佛狩猎的豹子。


粘液,藤蔓,水潭,向只影似乎有了答案,可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怎么可能相信神话里人鱼的存在?


一股带着寒意的气息喷洒在向只影脸上,宛若冰封已久的深潭,不断贴近他这个唯一的热源。


“Wuceap…”空灵而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之中,流水的嘀嗒声逐渐停了,向只影感觉到自己的神志逐渐放松,慢慢睁开眼睛,正对上那一双淡蓝色的瞳孔,半眯着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。


向只影呼吸一滞,一股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,但他觉得自己大概还在做梦,怔愣的就这么与他对视了几秒之久。


我的老天,真有人鱼?!


人鱼还住山上?!


淡蓝色的眼眸没有流转半分,依旧紧紧的跟着他,尾鳍不断拍打着他裸露的小腿,冰凉的触感与酥酥麻麻的疼痛让他逐渐意识到,这不是做梦。


他低头看看自己凌乱的衣服,以及那条缠绕在自己腿间那条微微泛光的银白色尾巴,尾鳍正晃来晃去,看得出来,它的主人不是很高兴。


“你…”向只影下意识往后缩,想离水潭远一点,可被那条尾巴硬生生裹紧了拖回来,整个下半身几乎都泡在水里。


“不要挣扎,”人鱼的束缚逐渐解开,向只影却好像被施了法咒一般动弹不得,任由人鱼贴的他越来越近,一只葱白修长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,左右观察着,“人类,你有什么请求?”


“什么?”


人鱼挺了挺上身,脊背处精巧的鱼骨背饰闪着光,随着他动作微微摇摆,衬得他像是上天遗落在安第斯的灵魂,庄重威严,又极具美丽,仿佛能穿透人的心脏,召唤出最深层的欲望:“你召唤我出来,献祭给我你的鲜血,不就是为了得偿所愿么?”


向只影眼神忽而变得涣散,飘然的目光随着鱼尾上下起伏着,“我想要…”


他说。


“离开安第斯山。”



(2)



逝者的灵魂奔跑在无尽的河床上,金红的烈日,灼着辽野的土地,牧千山同这些灵魂生活了数千年,成为他们与他们后代的神明。


神明听惯了无休止的祈祷与控诉,他鄙夷这片贫瘠的土地,鄙夷草木根脉散发出的泥土的湿气,鄙夷人类的贪婪与赤裸,于是将一切都化为漫天的雪,覆盖了每一寸,每一厘山川。


在生的欲望的驱使下,所有的祷诉变为——离开安第斯山。


还有一部分人,他们攀上山峰,找到神明的住所,他们依旧想从神明这里再获得一些什么,可神明不愿再施舍于欲望,那群人便气急败坏的用图腾封印了他,毅然决然的带着部落离开了安第斯山,离开了这片他们生活了数千年的土地,离开了这个他们供奉了数千年的神明。


牧千山学会了人类的情感,这种行为,叫背叛。


鱼尾猛地一抽,向只影整个人被重重的甩到石壁上,后背撞在石头上,骨骼震得发溃,疼的他眼前一黑,痛苦的蜷缩在原地,喉间止不住的呻吟。


他不懂这个性情不定的暴劣鳏夫为何在听到他的愿望后要这么对他,他只是因为飞机突然出了问题,不然他现在早就到了圣地亚哥,在海滩上追着海鸟跑了。


后来,后来仿佛昏迷过去了,记忆有一段空白,再醒过来身体已经被浸在冰冷的潭水中,皮肤被水流侵染,疼痛仿佛被冻住,混沌的神志也得以获得清明。


水潭是断崖式的,向只影一动,脚底踩住淤泥险些滑下去,惊恐万分之间,腰间被束住拖上来,牧千山将一颗珍珠挂在他颈间。


人鱼是变温动物,牧千山又常年住在雪山上,体温自然冷的同冰一般,当他指尖不小心擦过向只影脖颈一寸皮肤时,冰冷的触感让向只影下意识一抖,项链险些滑落,牧千山这次没恼,只是道:“别动。”


手指轻轻一勾,珍珠项链仿佛被嵌进皮肤一般,牢牢的挂在脖子上,向只影感受到那人唇瓣似乎在他耳畔停留了一瞬,带着微凉的气息划过他的耳廓,“好了。”


他接着说,“戴上这个,你就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了。”


鱼尾摆动,牧千山离向只影稍微远了一些,向只影这才注意到,他的手指微微泛红,仿佛被烫到一般,晶莹的泡在水中。


“潭水很深,你最好不要下去。”


“你的体温太高了,”他接着说,“潭下的生物会受不了。”


向只影打了个喷嚏,他抬手摸了摸额头,双手撑着坐到岸上。


“不是,”他说。


“我好像在发烧。”


发烧?


牧千山回忆着从前跟人类一起生活的场景,他有些忘了跟活人生活的日子了,他眉头蹙着,突然一头扎进水里,向只影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上来,身后跟着几个半透明的青年,他们好奇的用余光打量着向只影,但没有停留太久,排着队出了洞穴。


牧千山问他,“冷吗?”


向只影点了点头。


牧千山动动手指将他的衣服烘干,水珠成团的飞出来,落到水潭里,一个水花之后就与潭水融为一体。牧千山不会生火,他刚刚听水下的亡灵说,木头摩擦可以生火。


他命几个年轻的亡灵去寻找可以生活的东西,他很钦佩人类的智慧,那些弱小的生灵总能在广袤的自然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。


如同现在,那个牙齿都在打颤的人类缩成一团,和几个年轻亡灵一起将木头叠放在一起。


向只影攥着一根木条犹豫着,“钻木取火么?”


几个年轻亡灵蹲在旁边,面面相觑,随后格外郑重的点了点头——嗯,加油!


向只影比划了两下,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生火的工具,泄了口气任命的挫起木条来。


牧千山坐在岸边,问:“卢卡呢?”


话音刚落,名叫卢卡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护着火把进来,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,生怕将火种吹灭,“我在这儿!”


“我找到了火,那边有一只着火了的大家伙。”


向只影反应过来,好像…是他的直升机…


不过好在点燃了木堆,松木的气息带着温暖,钻进鼻子里,卢卡叫一声,他说他想起来还活着的时候,圣诞节的烤火鸡。


牧千山拧着眉,抬手在卢卡身后拍了一巴掌,“还不下去?”


向只影还想同他们聊两句,可几人先被牧千山轰下去了,牧千山没有同目光幽怨的向只影解释,只是默默的游的离火堆远了些,淡蓝色的眸中倒映出火光,显得更加灵动璀璨如宝石。


(3)


向只影后来脑子没那么昏昏沉沉之后才想起来,牧千山同他说,他温度太高,潭下的生物会受不了,牧千山也会受不了。


他手掌和脸颊的皮肤被热气熏的粉红,仿佛发烧的是他一般。可他担心向只影再昏死过去,只能靠在远离火焰的石壁上,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。


偶尔向只影受不了那灼热的视线看向他时,他也不躲,抬高下巴,一副等待人臣服于他,向他虔诚的许愿模样。


向只影不信神明,也不会许愿。


他隔着火光朝牧千山一笑,问:“你怎么不下去,担心我么?”


被戳中了心思的神明难得有一丝慌乱,嘴硬的反驳,“我可不希望我的信徒突然死在我的殿里。”


“神明不需要为了信徒牺牲自己”,向只影说,“你我都一样,都是独立的个体,没有什么区别。”


“你不希望我出事,我也一样。”


“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出事,我会觉得亏欠。”


牧千山眼睫微垂,“信徒永远不会亏欠神明。”


向只影没再说话,他躺在火堆旁,听着牧千山试图用尾巴扇动潭水,让表层水面降温。


他叹口气,重新坐起来。


“我许愿。”


牧千山停了动作,挺了挺脊背,“什么?”


“许愿我快点好起来,然后快点把火灭掉。”他伸了伸胳膊,关节发出沉闷的咔咔声。


“神明,我以鲜血祭献,请你满足我的愿望。”



(4)



安第斯的雪停了。


牧千山第一次感到不同。


他第一次实现了他人的愿望,却让自己得到了一些东西。


牧千山将火种留存在石头中,以防万一再次用到。洞穴保存温度的效果很好,只是半天的时间,洞穴里就变得暖洋洋的仿佛春天。


“你会不会不舒服?”向只影问他。


“神明不会觉得不舒服。”牧千山说。


“那牧千山呢?”


“牧千山会不会不舒服?”


牧千山沉默着,就在向只影以为等不到答案时,他却再次开了口——


“很多年前这里也和现在一样温暖。”


他没有再说,转身钻回水潭中,最后一个气泡破裂,牧千山也没了声响。


向只影合衣而眠,他摸索着带出来的对讲机,他还尚存一线希望,想着会不会有救援队看到他直升机的残骸会来救自己,会不会有人发现他的信号消失在了茫茫的安第斯山中。


他还没想出个结果,先被困意侵袭睡着了,迷迷糊糊中,仿佛有人再次点燃了火堆,在他身旁停留片刻,最终又离开了。


向只影早晨感受着身旁火堆还未散去的余温,默默接受了那个沉默的神明的爱。


他这是在被神明眷顾吗?


还是一个装作刚刚从水下出来向他问早安的神明。


他逐渐习惯了夜晚火堆的温暖,逐渐习惯那个口是心非的神明偷偷做的一切。


牧千山也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,习惯了温暖的洞穴,习惯了水下那群亡灵每次的问东问西。


他最开始是厌烦的,他想应该是这样的,可后来怎么就越说越多了,还听信婆婆的话,给他找了果子,猎了兔子。


神明从来不做这些事,可信徒偏偏无欲无求。


他不肯求,于是心软的神明纡尊,为他带来他不曾求的一切。


向只影有时会坐在水潭边同他聊天。


他放弃了那只了无声息的对讲机,这里没有别人,他又出不去,只能跟牧千山聊。


这时牧千山用鱼尾环住他,他逐渐喜欢上向只影温暖的火炉似的体温,也不再那么粗鲁,向只影逐渐接受他的行为,捏着他因为过于靠近自己被灼烧而微微粉红的指尖,同他讲安第斯之外的世界,他讲斯里卡兰透明清澈的海水,讲夏威夷明媚耀眼的夏天,讲中亚的驼铃与沙漠,讲北欧的极光与神话。


他说,那些地方也有神明。


“那你更喜欢哪里的神明?”


向只影笑笑,牧千山的目光仿佛太过殷切,他觉得奇妙,他仿佛在被神明期待。


“喜欢你。”他说出那个神明许愿的答案。


“但是你在我心里不是神明…”


向只影指尖掠过环在自己身上鱼尾的鳞片,月亮今夜没有执勤,光彩的夜却停留在他手中。


“你是牧千山。”


(5)


如果不是那天对讲机中传来的一丝微弱的电流,向只影怕是觉得自己要一辈子呆在这里了。


他一如往常的坐在水潭边,却将头发放下来,靠近他时,与牧千山的头发交织在一起。


他再靠近,惴惴不安地推动着后悔的齿轮,在离开与留下中万分纠结,最后贴近,在牧千山冰冷的唇上落下绿茵般温暖的一吻,轻巧的如同蜻蜓点水,炙热的温度却久久缠绵在牧千山唇瓣间。


是春天的桃色。


牧千山如同懵懂的青涩少年,笨拙的回应着向只影的每一次接触,那人的体温灼烧着他冰冷身体的每一寸。


向只影放纵牧千山那冰冷的风侵入他的春天,抽离再贴近,一场雨过后,就是万物盛开。


牧千山融化在芳草地,再醒来时,他的春天却逃走了。


他的身上还留着青草味的春尾巴,却仿佛是做了一场奢侈的梦,仅仅为期九天。


他震动天地,安第斯落下了又一场雪崩,随之而来的,是一场暴风雪,连飞机的残骸都被掩埋。


牧千山洞察到他送给向只影的那颗珍珠在极速远离安第斯山,一刻都没有停留。


他一头扎回水底,几个不明所以的亡灵围着他问向只影,他没有回答,他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
牧千山不了解向只影,他突然发现。


可这九天太过美好,让他无暇注意这些,他只贪恋神明未曾得到的不计报酬的爱,只贪恋那个不把他当做神明的信徒。


向只影仿佛跌跌撞撞闯入他荒原的一抹火烧云,带着悠扬婉转如天籁的牧歌,在一重错落中,点燃了他的长野。


走过潮湿的苔层,让荆棘谷盛开万物。


为他带来安第斯许久不曾迎接的,春天。


神明永生,于是他所存在九天,在牧千山记忆里最后只会剩下九秒。


安第斯迎接到了九秒的春天。


牧千山放不下那短暂的春天,如同他放不下从前信徒们的背叛。


于是,神明发誓,要把那个背叛他的春天找回来。






评论(2)

热度(56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